迦周 | 猎豹望云

现趴

车手迦



1


阿周那知道迦尔纳开飞车,但从未去看过他训练。


这次例外。他来赛车场,母亲有东西拜托他转交这位异父哥哥。


阿周那开商务车,在停车场中,对四下矮矮的跑车不以为然。


赛车场占地广阔,暮色中灯光早已亮起。阿周那向教练模样的人问:


“迦尔纳在这里吗?”


“不巧他刚上车。”对方上下打量阿周那。“你是他的,朋友?”


“朋友”两字透出古怪,阿周那皱起眉头。“我们是兄弟。”


“哦。当然当然。”


阿周那在看台上找地方坐下。他甚至不知哪辆是迦尔纳的车,反正全部奇形怪状,五颜六色,在赛道飞驰,不时进行惊险的转角。


他猜迦尔纳的车是白色。


成年后,他见迦尔纳不会超过十面,但印象中,这位兄长是冰雪般锋利。话不多,视线很有威压,容貌漂亮,时常被猜测作时尚界人士。


阿周那想更多了解迦尔纳,他对自己不得不承认。


不仅因为他们是兄弟,不仅因为迦尔纳是神秘的美人。阿周那感到某种联系,近乎危险,某些事必定会在他与迦尔纳之间发生……但不是现在,或许,不是现在。



2


坐在看台上,阿周那的心脏快跳出喉咙口。


刚下了雨,赛道湿润。车轮摩擦地面,好像下一秒会飞出去,十分亡命。


粉色、白色、黑色车彼此追逐,第一个转弯,白色车冲出赛道。


最终,粉色赛车在看台底停下。下来个纤瘦的车手,戴同色头盔。刚才与阿周那攀谈的教练指了指看台上。


那人朝阿周那走过来。走到他面前,头盔摘下。


迦尔纳微微汗湿的白发在看台侧的光束中。剧烈运动后,颧骨略有红晕,双眼也更亮。阿周那站起来,没来由地紧张。


“母亲要我把这个给你,顺便向你问好,想知道你何时有空回老宅吃饭。”


迦尔纳接过。那是个文件袋,他打开翻了几下,抬头。


“你的兄弟们还像过去那样欢迎我吗,阿周那?”


“……”


“谢谢母亲。”迦尔纳说,“也谢谢你,特地送这个给我。”


阿周那皱眉抛出疑问。“你的头盔为什么是粉色?”


“这个啊?我的赞助商是三丽鸥。”迦尔纳问,“吃晚饭了吗?稍等我一下,去冲个澡。”


迦尔纳走进看起来像休息室的地方,一路和工作人员打招呼。阿周那立在原地,暮色中一次次想起迦尔纳的眼睛。



3


天晚了,赛车场附近算不上繁华。有个度假酒店,他们在大堂吧吃意面。


阿周那犹豫再三。


“……他们问我,是不是你的‘朋友’。那是什么意思?”


“你想那是什么意思?”


“你来告诉我,迦尔纳。”


“如果你是女的,他们会问你是不是我的女孩。”


迦尔纳直率地说。阿周那尽管早有预感,还是立刻后悔了。


“赛车手全部这样?”


“你指什么?百万年薪,美女,每年三项国际赛事,和英女王共进午餐。”迦尔纳说,“我不是,很显然。”


阿周那眯起眼。“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个?”


“我应该怎样?去我们母亲的公司打工?”


阿周那抿起嘴唇。他从不故意惹人讨厌。


“我喜欢赛车,阿周那。也许你也会喜欢的,如果你不在另一条赛道。”


“哈,笑不出来的赛车比喻。”阿周那哼了声,“我不会喜欢的,文明发展到今天,早该追求些距死亡更远的东西。”


迦尔纳看着他。


“你担心我死吗,阿周那?”


“……我没那么说。”


“谢谢你。”


“都说了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
“阿周那,我向你保证。只要你在看台上,我就会活着。”



4


贡蒂对此又惊又喜,更多是惊。


“阿周那,你对赛车有兴趣?”她问,“趁这个机会,与你哥哥熟悉起来不是坏事。但不要去尝试,妈妈不忍看你冒险。”


“当然。请您放心。”


“如果他邀你坐副驾驶,不要上。”


“……我会尽量的。”


阿周那别过头去,掩藏罪恶感。


他没告诉贡蒂的是,他早已上去过,不止一次。


那位置在拉力赛中留给领航员坐,不过阿周那帮不上忙。迦尔纳请他上去,给他戴粉色头盔,自己借来备用的。


阿周那的身体被惯性按在靠背上。浑身发软,喉咙发甜,双眼湿润,微微侧过头,看迦尔纳毫无旁骛的侧脸。


那双闪亮的蓝眼睛,敏捷无比的反应。无比熟悉赛道,无比熟悉这台车,以至于早在转角前做出最恰当对策。意志,勇气,与不容错误,看多少次都让人心醉神迷。


第一次结束后,迦尔纳在赛道尽头摘下头盔。


“今天很慢。”


阿周那控制不住大叫,“你在装逼吧!”


“说真的。”白发的车手无辜地看着他,“你是一百多斤体重,我要熟悉一下。”


他走过来,抱住阿周那的腰,将弟弟从地上提起。


隔着赛车服,阿周那感到那具纤瘦身体中的力量与热量。在肾上腺素充溢的大脑中,急速使他头晕口干。


迦尔纳抬起头时,阿周那的手滑下来卡住他下巴,毫无意识地移近了嘴唇。


他们接吻,滚在赛道尽头湿冷的草坪上。


阿周那的身体像在沸腾,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。但迦尔纳或许不是第一次了,或许他曾有过他的“女孩”,他的“朋友”……


混杂着痛楚与快乐,在被进入时,阿周那悸动地这样想。



5


赛道上,他们只做过那一次。野外毕竟不安全,不干净,不舒适。


阿周那在附近的度假酒店开了房间。坐迦尔纳的跑车,从赛车场到酒店,最后订红酒客房服务。


他喜欢迦尔纳吗?


也许不。但阿周那喜欢刺激感,他几乎从未品尝过的东西。他一向正确,却开始迷恋错误。


迦尔纳喜欢他吗?


迦尔纳受邀参加南法一项国际赛事。不是媒体追捧的大赛,业内却也称得上专业。


练习日益紧张,阿周那不再坐他的副驾驶;他有空时在酒店等迦尔纳,带电脑远程办公。


阿周那想不到在大堂遇到贡蒂。


贡蒂双眼红红的,看上去相当哀恸。她最优秀的儿子,有,男朋友,且是他的亲哥哥,她最不成器的那个儿子;每一项都足以折磨贡蒂从未被折磨过的心。


“阿周那……”贡蒂说,“那次,不该让你去见他。”


“我总会见到他,妈妈。”


“现在挽回还不迟。”


这件事作为家丑被封锁,甚至五兄弟中的四人都不知详情。总之,阿周那暂时被关起来。


迦尔纳来到老宅,找过一次贡蒂。


不知他们谈了什么,次日迦尔纳就坐上去南法的飞机。



6


迦尔纳参加的只是业内赛事。除了阿周那,不会有人注意到那桩小小意外的新闻。


窄窄的黑白照片上,焦黑一团的废铁看不出原本的粉色。


空气仿佛凝结,在肺内沸腾。阿周那哭不出声。


连贡蒂也觉得理亏。阿周那仍频繁往返于赛车场,她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
“……只要你在看台上,我就会活着。”


阿周那仍记得迦尔纳曾这样对他说。


迦尔纳从不擅长表现自己的感情。这是阿周那渐渐了解到的事。


他从不让任何“朋友”,或任何“女孩”,在赛场边等他。


那么,这全部是阿周那的错。他未曾履行他的诺言,站在看台上。


他听说迦尔纳与他的车一起埋葬,他甚至没能见到迦尔纳最后一面。


阿周那有了自己的赛车,蓝白拼色,大致是白,只有蓝色尾翼。


阿周那不惧怕离死亡更近,那将他与迦尔纳分开的东西。


也许超过所有人,抛下所有人,赛道尽头染着露水的草坪上,就有某人在等待着他。


……以这样的速度,阿周那飞驰在熟悉的赛道上。


一辆车超过了他。


阿周那几乎疑心是错觉。他从未见过这辆车,从未见过这个车手。


在这样的速度里,分心就可能送命。


阿周那将注意力放回前方,他只知道那是辆红色赛车,幽灵般轻盈,对这车场、对他……都像刻骨熟悉。


他们同时抵达终点。歇在椅背上喘息,阿周那忽然软弱得无法站起来。


好像第一次,他坐在迦尔纳的副驾驶上。第一次,那悸动感与命运相似。


红色赛车的主人朝他走来。


阿周那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,看着他摘下头盔。



FIN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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